【文化中国行】
乌里雅斯太的歌
■ 诸纪红
草原上的老人常说:“日子就像勒勒车的轮子,转着就走出太阳的光晕。”这话带着蒙古包顶飘散的炊烟味,落在锡林郭勒草原深处的乌里雅斯太镇,听着暮归的羊群踩着草浪归来,愈发显出滋味。乌里雅斯太的白色毡房点缀在草原深处,牧民定居点的红砖房顶炊烟打着旋儿融进云彩,连飘过的风都裹着奶豆腐的醇香。这里的牧民常说:“毡包连成片,人心要抱团”。他们把“以诚待人”“以学立身”的道理酿进了每日的奶茶中。
乌珠穆沁草原上最金贵的不是银马鞍,也不是手把肉,而是苏木小学里蒙汉双语的读书声。牧民其木格家的娜仁其其格,是恢复高考后考出去的第一个北京大学学生。当年揣着半袋炒米骑着马去旗里赶考的她,如今在政府部门工作,每月还给苏木图书馆寄书。她总爱和乡亲们说:“我们蒙古人有三宝,马头琴、套马杆和书包。”这话烙在牧民心里,也烙在乌里雅斯太每个孩子的马鞍袋里。前年夏天,牧民巴特尔家的双胞胎同时考上内蒙古师范大学,阿妈把陪嫁用的银马嚼子卖了,换回两个崭新的笔记本电脑。老人在欢送宴上弹着托布秀尔唱道:“雏鹰飞得再远,影子还在草原上。”
党员中心户的勒勒车上,总系着象征纯洁的白色哈达。每逢那达慕大会,蓝色哈达就会在祭敖包时献给长生天。老支书那日松家的棚圈前,常年备着两副马鞍子。他家儿媳妇每天挤完羊奶,总要绕道去独居的萨仁奶奶家添把牛粪。有人劝她少管闲事,她拍打着袍子上的草屑笑:“阿爸说党员家的鞍子不能只挂在桩子上。”去年雪灾封了路,那日松带着党员突击队,不仅用骆驼给困在冬营盘的牧户送草料,就连自家棚圈塌了半片还想着先帮邻居修整。牧人们都说:“咱们党员家的心,就像熬奶茶的老铜锅,越用越亮堂。”
要说草原上的规矩,那日松支书有句话常在嘴边打转:“牛羊分得清水草,人更要辨得明是非。”去年开春接羔时节,两户人家因草场界限闹红脸,几个党员约着在敖包前摆了顿“和解宴”。三碗马奶酒下肚,八十岁的马头琴手朝鲁拉响《朱色烈》的调子,琴弓在月光里划出的弧线,让人想起当年公社铁姑娘队开垦饲料地的身影。他教小孙子按弦:“琴声要走心,做人要走正。”如今那片草场成了公共放牧区,小羊羔在界碑旁蹦跳,老阿妈们捻着羊毛线念叨:“要搁三十年前,非得套马杆说话。现在有党员调停,规矩明了,人心就顺了。”
最暖人的是乌里雅斯太的夜晚。毡包天窗透出的光连成星链,哪家要是有个急事,不用敲铜盆,西边的额吉会揣着热乎的奶皮子赶来,东边的巴雅尔会牵着驮马候着。去年深冬接羔期,牧民斯琴家的母牛难产,附近五个汉子冒雪守着棚圈。当小牛犊颤巍巍站起来时,兽医包音图摘下手套抹汗:“这小家伙的倔劲,活脱脱是咱们草原上的规矩。”
作家鲍尔吉·原野说过:“蒙古人走到天边,怀里都揣着故乡的火种。”在乌里雅斯太,这火种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活法。它是转场时的并辔而行,是风雪夜的敞开毡门,是党员中心户永远温着的茶灶,是每个蒙古包顶上不灭的星光。当长调漫过草海,当马头琴声回荡在乌里雅斯太盆地,这里的故事就像牧民怀里的鼻烟壶,装着草原的春秋,映着日月的光辉。
本报拥有此文版权,若需转载或复制,请注明来源于中国政府采购报,标注作者,并保持文章的完整性。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