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故乡】
甜 糟
■ 谌明姣
全南县陂头镇,这个四面环山的小镇,这个养育我生命最初十来年的地方,不仅开启了我的生命里程,更为我的口味打下了深深的陂头烙印。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品尝到什么美味,总会勾起陂头的土特产的味道来:麻粸、推浆粸、软团、烫皮、擦菜、菜干、砂打片……尤其是甜糟。
小时候,每到深秋,当番薯从地里收回来,家家户户便忙着做甜糟,我家自然也不例外。母亲先将番薯洗凈,再切成粗细均匀的长形块状,然后用水煮熟,摊在一种用竹片制成的叫作垫榻的竹具上晾晒;晒上两三天后,用饭甑蒸熟,再到垫榻里晒上两三天,待番薯半干半湿时,放进带着酒糟的缸里,加上些许辣椒酱,小心地把酒糟、辣椒酱与番薯干拌匀,盖上缸盖,一周后,当酒糟与番薯干融合时,甜糟就算做好了。
这甜糟,甜中透着苦,苦中透着甘,甘中透着咸,咸中透着辣,辣中渗着酒,多种味儿完美地融合,未及入口,已是醉人心脾。嚼在嘴里,让你顿觉口舌生津,更让饥肠辘辘的你,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若是一点酒量儿也没有的,吃下一碗,便会醉乎乎、晕乎乎,不知不觉中,成了醉仙翁。
在全南县的陂头镇,家家户户都会做甜糟。这甜糟可以保存至来年番薯成熟的季节。
在那个清贫的年代,一日三餐,难得有什么菜肴上桌。于是,这甜糟也就成了家家户户招待客人和平日里粗茶淡饭中乡亲们享受的上好佳品。平常时节,远方的客人来了,常常先请客人吃上一碗甜糟充饥。“双抢”季节,请来邻居帮忙抢收早稻、抢种晚稻,中途休息时,在家的老人就会带上擂茶和甜糟来到田头,大伙儿趁着休息空闲,每人盛上一碗,就着擂茶慢慢地享受。喝上擂茶、吃了甜糟,在精力充沛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劳动竞赛。
那时候,因为家家户户都有甜糟,小孩子们常常背着大人偷偷用手抓着吃,因而也就不觉得这甜糟有多么珍贵。
上世纪90年代初,我随着进城的潮流,来到了陌生的城里,因为路途遥远且交通不便,平时少有回家。然每到盛夏季节,看到城郊农民“抢收抢种”中忙碌的身影,总会想起那诱人的甜糟来。那软软的、甜甜的、带着苦酒味儿的甜糟似乎就在舌尖打着转儿。
回老家吃甜糟,成了我思乡的心念,且一天比一天更强烈。那一日,在家人的陪同下,终于乘车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刚进家门,甜糟的香味便从堂上的桌上飘了过来。我急忙走到桌前,急不可耐地用手抓起甜糟便往嘴里塞。老爹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笑着说:“看看头发都白了,还像小时候,手都没洗就抓着吃!”老爹接着说:“再过些年,这甜糟也许就该失传了。”
我一边听着老爹说的话,一边细细地嚼着——果然,就是记忆中的味道,就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终身难忘的味道。随着酒意上涌,眼前闪动的,满是少年时的记忆和那无尽的遐思……
(作者单位:江西省赣州市全南县财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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